《货币、权力与人》- 6
这个公式具有很大的误导性,因为事实上,作为分母的人既是生 产者、又是消费者;分子GDP和分母人口之间是相互纠缠、互为因果的 关系。这个公式没有揭示出导致财富增长或者灭失的真正机理,而是 把两个存在循环共生关系的分子和分母相除,这种除法除了带来思想 的混乱之外,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值得注意的是,这种西方主流经 济学界经常犯的方法论错误,在其他许多领域我们会反复看到,比如 华尔街金融思想家提出的去杠杆命题,也是如此。(本书关于债务的 章节将探讨此问题) 割裂分母与分子的结构性关系,或者用分母分子关系简单粗暴地 讨论人类社会的某个侧面并以此操作政策手术刀的人,笔者称之为混 进社会科学队伍的机械师。他们不重视人类社会的复杂性,看不到分 子和分母都不过是动态社会的不同侧面而已,而总是把活生生的人看 作冷冰冰的钢铁,哪儿多了就锯切,哪儿少了就焊接,殊不知这种思 维的政策后果必然导向用钢锯大锯活人的残忍魔术。他们总是对自己 那点儿来源于物理学和机械工程学的思维框架过度自信,最终给社会 带来的伤害远大于他们试图解决的问题。
生育率的长期下降带来一系列问题,少子老龄化是其中最重要的 趋势。它对经济增长、总需求、产业结构、利率、汇率、通胀乃至商 业形态和政治氛围都会形成缓慢而不可逆转的形塑作用,对此在本书 相关章节中将会反复提及。简单来说,少子老龄化社会的挑战不是劳 动力不足(因为有科技进步带来技术对劳动力的替代),而是总需求 不足,从而导致产能过剩。通胀率会持续走低,直至通缩。固定资产 价格会持续下行,因为不再有那么多人需要使用这些资产,某些价格 弹性小的资产甚至会出现零价赠送的现象,比如日本和欧洲的某些小 镇房产。通货紧缩最终将利率压到负值,如同我们在欧洲国家债券和 日本债券的收益率曲线上看到的那样,名义利率为负成为长期现象。
自亚当·斯密以来的主流经济学家们都从经济制度以外因素中去 寻找对贫困的解释,他们强调自然资源的匮乏以及人类缺乏远见的天 性。创造一个有活力的市场经济和控制人口,成为克服贫困和不发达 状态的战略的两大基础。教育培训和计划生育是美国经济科学家们提 供的技术性解决思路,而技术性解决办法总是比政治解决办法容易。 [37] 上述美式思维的特点是把人口的质量和数量对立起来,认为应牺 牲数量提升质量。但是民本主义认为质量和数量并非相互排斥,而是 相互促进的。人的能力和创造力并非源自个体的天赋,而是群体内互 动的产物,来自人与人之间分工、合作、竞争,来自知识的交流、分 享及其背后的相关投资。人口的聚集能带来人均财富的增长:人口的 规模扩大,聚集的密度越高,同等条件下就越容易致富,因为它使分 工合作的规模更大,市场规模更大,竞争也更激烈,技术创新所需的 投资也更容易得到回报。当今世界经济的众多事实证明,规模效应和 聚集效应,使得经济活动总体上更环保,资源能源更节省,技术进步 更快。 教育的确是有帮助的,能够提升受教育群体在全球市场中的竞争 力。但是仅凭教育本身无法达成发展,一个极端的例子是朝鲜的受教 育水平曾经长期高于韩国,但双方的发展绩效差异巨大。教育的普及 水平必须同国家的发展阶段和经济结构相称,学校教育同就业后 的“干中学”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地提升劳动者的总体竞争力。落 后国家将有限的资本和人力投资在少数精英身上的结果,是便于他们 个人“孔雀东南飞”,移民至体系中心,而不一定是带动母国的穷人 变富。人口的素质和教育,是发展的结果而不是其前提条件。它必须 同强势有为的政府,恰当的产业结构等因素相结合,才能形成在某种 可贸易品领域的比较优势,从而开启不断升级的良性循环。
这儿说的教育让我想到中国和印度的模式,中国从全民义务教育开始,一直到9年义务教育,让全民整体素质提升为目标,顺便有精英可以脱颖而出,而印度本身就是精英教育,最后大部分的精英又被欧美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