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权力与人》- 17
人民币国际化的成长道路,大概率不会是同美元和欧元一起三分 天下的局面,而是沿着上文所说的幂律分布拾级而上:先是走到与英 镑、日元同一个层次上,这三家合起来占有全球货币份额的11%左右 (目前已经初步到达这一阶段,未来三年巩固该地位)。下一步是把 日元和英镑的地位挤掉,独占第三层次,国际化指数达到10左右。再 下一步是在21世纪30年代借助某种机会(比如欧洲一体化进程的重大 挫折或者东亚经济一体化的重大进展),取代欧元成为第二大货币, 国际化指数达到25左右的水平。到那一步,我们将看到中国的货币国 际化指数同经济规模(包括GDP和贸易量)的占比出现相对均衡状态, 中国成为主要的资本输出国,但是贸易上保持基本平衡。到此为止, 人民币国际化给中国自身和世界体系带来的重塑与冲击都是可以接受 的,但是在此之后是不是继续提升人民币国际化份额以同美元竞争全 球货币体系的主导权?笔者认为其必要性、可行性和代价的可承受性 都需要2035年之后的中国政治领导人与多学科专业人士充分辩论、综 合决策,因为这将是牵涉到整个世界体系的重构和中国在体系中政治 经济定位的时代性大问题。换言之,目前可行而合理的人民币国际化 规划应该是在2035年前后,让其国际化指数每年增长0.5—1个点,最 终达到11—25,这既有助于实现中国经济内外再平衡,也不会产生显 著的经济空心化代价。
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黄金价格波动的特 点表现出以下特征:短期来看,黄金价格的波动与通胀和经济增长的 关系并不十分稳定。长期来看,对黄金价格最有力的解释因素是全世 界储蓄者对美帝国体系的信心。
因此,从近半个世纪的历史脉络来看,黄金的长期价格走势与人 们对美国相对于世界的信心呈现明确的负相关关系。这种大逻辑在金 融投资机构的资产配置行为模式中可以找到其注脚:多位华尔街资产 管理人告诉笔者,在他们的资产组合头寸中,通常会保留一小部分黄 金作为一种“保险”,用以对冲整个金融体系的“极端尾部风险”。 何谓体系性的极端尾部风险?借用上文南亚世界观的比喻,就是当整 个美元梦来到梦醒时分,我们脚下的大地出现崩塌和重构的时候,所 有的储蓄都会不约而同地逃向一个千百年来全世界都相信的神话,那 就是黄金的价值。
主权国家的货币取代贵金属扮演全球储备角色的这种安排,也给 体系外围国家带来很大的外源性经济风险。当美国和欧洲压低利率以 对冲自身经济周期的下行动能时,通常会导致资本外流,带动这两者 汇率相对于整个体系的贬值。美欧短期资本涌入外围国家,迫使后者 的货币政策被动地进入扩张周期。以2009年美国的货币政策调整为 例,美国迅速扩大自己的货币基础,导致大量资金灌入发展中国家。 当某些发展中国家采取资本项目管制以阻止资金涌入的时候,许多套 利交易(carry trade)资金会通过灰色手段进入,比如假扮贸易和 FDI。当资金流入一国,本国经济政策很难保持独立性,货币当局面临 两难,要么允许货币被动升值从而影响其出口部门,要么为买下过剩 的外汇而导致基础货币的扩张,进而导致资本市场和房地产市场的泡 沫。而到2014年之后,美联储出于美国经济的需要开始退出量化宽 松,此前的套利交易被大规模解除,近五千亿美元资金从发展中国家 大幅回流,外围货币的汇率一落千丈,迅速加大了当地的通胀压力, 巴西、南非、俄罗斯、印度等国都纷纷面临外源性的衰退压力,其中 巴西等国因此而出现了政府更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