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配第到凯恩斯,货币派的共性是都认为利率主要甚至完全由货 币因素来决定,市场上货币的数量直接影响利率:货币越多,流动性 越大,则利率就会越低,相反则越高。他们把对货币的需求归结于人 对投资、交易、预防的需求,把对货币的供给全部归结于政府的政 策,即供给端完全由政策制定者把控。在笔者看来,货币派的谬误主 要在于混淆了短期利率与长期利率。正如所述,货币当局所能操控和 影响的主要是短期利率,它同金融投资关系密切,但是对实体经济真 正重要的是长期利率。货币幻觉至多能够在短期内影响人们的判断和 预期,但是长期来看,人们是不是愿意融资去从事实体投资,归根结 底还是要看是否有盈利空间,而这盈利空间则最终来自人们的消费需 求。

笔者认为,第二派和第三派的正确之处在于拨开了货币的云雾而 强调实体资本的供求决定了利率,但是其错误之处在于将利率背后的 资本供求设定在储蓄和投资的框架之中。笔者反对这样的框架,是因 为投资本身是一个中间变量而不是资本需求背后独立的、最终的决定 性因素。投资本身会产生收入,收入又会转化为储蓄,储蓄又反过来 影响利率并影响投资。用投资来当作资本需求,就好比打蛇没有打到 七寸,反而陷入蛇的缠绕和反噬之中。笔者主张使用消费而不是投资来表示利率背后的需求侧因素。为 更直观地向读者说明自己的观点,笔者绘制图3—11来表达资金的供求 及其背后不同层次的力量。

由图3—11可知,如果直接观察利率博弈的战场,我们可以看到对 资金的供给和需求决定了利率。资金的供给方是包括金融部门,其中 有银行、保险、投行、券商、风险投资基金乃至家人亲戚为主的天使 投资者;而资金的需求方则是实体部门,包括各种商品和服务的提供 商,以及政府投资公司和房地产商乃至小微创业者。实体与金融部门 之间的(边际)力量对比就决定了中间的利率水平的高低。 但是,社会科学研究同券商研究的区别在于,学者们总是需要考 察表象背后潜藏的更宏大更持久的力量。各种融资项目方案、资金计 划书和交易确认函虽然表达出了平均利率,但是决定不了利率。在利 率乃至更广的问题上,笔者的结构主义同自由主义经济学传统的重大 区别在于:他们认为资本很重要,投资者很重要,企业家很重要;而 笔者认为真正重要的是资本和企业家的衣食父母,即消费者。没有消 费者的买单,所有的投资和创业都是没有意义的。所以在图3—11的右 侧,实体部门的背后是消费者而不是企业家。由此我们把利率的决定转变成了社会中两大部门的力量对比:消 费部门与储蓄部门。消费力量与远端利率呈正比,储蓄力量则与利率 呈反比。在这里,统计消费和储蓄各自的绝对值是不必要的,只要能 估算出消费与储蓄两种力量的相对变化趋势,就能够把握一个经济体 的远端利率波动方向。那么如何估算这两者的对比?哪些因素导致这 两者之比出现变化?